若是廉姓老者知道我心中所想,想必也会心生惊讶,我这一番分析细细想来有理有据,离事实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此时他便是知晓了我的想法,怕也是没心思与我计较了。此刻他心中十二分的郁闷,本想着那小王姬虽说身份不低,但说到底也就是个庶出的女儿,以他兄长的名义加之他廉家在代郡的权势,难道赵奢就不动心?
何况他家孙儿自然也不会亏待他赵奢的女儿,虽说已有了三四房妾室,但娶进门了之后必然是留着正妻之位虚席以待。
他显然未料到赵奢全然没有松口答应的意思,此刻他也感觉到了我在赵奢心中的位置,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若是这般草草收场他还如何在袍泽面前抬头,是故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父亲大人终是被这对不知进退的爷孙惹恼了,他冷笑着看向廉庞,说道:“廉庞?你便是那个自小被坊间誉为神童的廉庞?听说你家学渊源,学富五车,却是如此不识抬举,我看你那神童的名号当不得真吧?”
父亲大人不愧是军伍出身,虽说可堪称为一名儒将,却也终究有军人的血性,此时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把话挑明。
“就是就是,这小子分明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娶小王姬殿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见自家主将发话摆明态度,就连一旁的武人也开始起哄,他们本就与文臣不和,这次终是逮到了机会便是出言讥笑道。
那“脸庞”倒也有几分胆色,他夷然不惧道:“俗话说郎才女貌,若是以貌取人,当真是肤浅得很,在下却有这个自信,自认为配得上王姬殿下。”
这人还真是执着,难道不知道我只喜欢女人么。
那武将尤自笑道:“在下怎么听闻廉公子的几房姬妾一个比一个美艳,却不知是不是她们德操如何?”
廉庞冷笑回应道:“自古女子出嫁从夫,我那几房姬妾自会服侍丈夫孝敬公婆,就不劳牛将军费心了,本公子能娶得几个美娇娘是本公子的本事,倒是牛将军将本公子与女子相提并论,是要羞辱于本公子吗?”
我本还觉得这个廉庞还有几分胆色,但他此言一出,顿时心生厌恶之感,此人好生张狂,满嘴三从四德仿佛将自己的女人当成了物品一般,对女性也毫无尊重之意,按照这种人的个性,始乱终弃的事情怕也不是没做过,哪个女人跟了他,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当然,他要娶几个妻妾与我无关,但这种人若是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来,那我便是全然不能忍受了,当即心中便有了计较,需得教训此人一二,方才让其得知天高地厚。
赵奢听他大獗其词,心中已是怒极,他面露轻蔑笑容,正要拍掌而起,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娇丽清亮宛如鸟啼的声音。
“父亲大人,廉大人,可否让本宫说几句话?”
我这一席话,却是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人们纷纷想看看这个看似行为不羁的王姬殿下能说出些什么惊世之语来。
“廉庞公子,本宫方才听您说您家学渊源?学富五车?”我笑道。
见我开口相询,廉庞则是挺了挺胸,以极其自负的口吻道:“这些虚名当不得真,但若是王姬殿下下嫁与在下,将来举案齐眉时便知在下的能耐。”
此人的脸皮当真是厚实,我也不由在心中暗道:“大‘脸庞’兄弟,八字还没一瞥呢就想着举案齐眉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
我心中虽是吐槽着,但倾城的脸上则是露出一副为难纠结的表情,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但本宫自幼便立下志愿,将来的丈夫,必定是像父亲大人那般举世无双的大英雄,至不济也是个才高八斗的学士。既然公子您说家学渊源,学富五车,本宫便是想出三道题考校一下,若是您能答对其中两题,本宫自然愿意嫁给您。想必以公子的才智,这几题应当手到擒来。”
坐在我一旁的赵括听了我的一番“志向”,却是一脸懵然,他自幼与赵霜厮混打闹在一起,却是从来不知道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幺立过这等宏愿,但他随即便看到了我嘴角的一抹不明显的蔑笑,当即也明白此时我怕是已有了点子要羞辱对方一番了。
明白了这点,赵括突然有些可怜地看着立于厅中得意洋洋的那“脸庞”,只怕是有得他受了。
父亲大人虽是皱了皱眉,但他见我也是自信之至,却也没有制止我。到时及便是那廉庞答了上来,他也自然有办法化解,这廉庞想要自家闺女,却是还要过了他这一关。
在场的文臣武将们也纷纷将饶有兴致的目光投向我,似乎是想看我这个“喜欢在水一洲的小美人”的王姬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
听我这番话,那廉庞却是喜上眉梢,他自幼便有聪慧之名,教他的先生也鲜有难倒他的机会,听我要考校他,自然是觉得自己必然信手拈来,按他所想,这小王姬终究只是个女流之辈,况且年齿尚幼,又能出什么题目难倒他?
想及此处,他当下心中便是狂喜不已,仿佛胜券在握。想着过了今日后即将要抱得美人归,更让他心猿意马的是,待得过门后便能将上头端坐的少女那火红衣料扒开一探究竟,也不知衣料之内藏着何等的丰腴与柔软。
等到了新婚那夜他就可以将这高贵但又娇弱的身子按压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任由自己肆意妄为,心头便是火热,自家那些翘首以盼的姬妾霎时便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脸庞”在脑中补全了画面,一股征服欲浮上心头,他当即便是觉得自己小腹处一股邪火上窜,看向我的目光也变得更为放肆。
我觉察到了他的变化,当下便在心中冷笑不已,想打我的主意,我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此时他心中的期望越大,到时的失望怕也是越多。
他完全未曾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只是痴傻地看向我,目光灼灼,仿佛我已经归属于他的了一般,语气中带着自信道:“王姬殿下,请出题。”
既然他决定应战,我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我温婉地笑了笑,说道:“廉公子,您且听好了,这是第一题。假设您是一个死囚,父亲大人是审讯官,他在审讯您的时候,觉得应该再给您一个机会自赎。于是他就告知您,您现在可以说一句遗言,若他信以为真,则施以绞刑。若他不信您地话,则施以斩刑。廉公子,此时你确实会如何回答。”
饶是廉庞熟读《诗经》,《左转》等书,却被我这新颖的问题给难住了,可惜无论是《诗经》还是《左传》都未曾教他如何去解开此题。
此时似乎无论真话假话都是必死无疑,又如何寻得转机。
他额上冷汗渐渐冒出,终是明白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小王姬却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但他却拉不下脸面来认输,便尤自咬着牙思索着。
最终,他有些颓然地摇摇头,想着后面还有两题,便说道:“若庞是那犯人,定会很审讯官申之以孝悌之意,想来审讯官怜悯之下,会放庞一条生路。”
“错!”我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若我是那囚犯,便会对父亲大人说:‘您会对我施以斩刑。’”
我没有去解释,此题却是利用了人的思维盲区,如今这一点拨,不少在场看热闹的人都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想来以“脸庞兄”的大脑袋,定然能想通其中关键。
而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沉默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而我表现得越高深莫测,便更能挫败他的信心。
很快“脸庞”便露出了恍然之色,想来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但他却不说话,此时每一句话便是红果果地扇他的脸。
但他不说话,自然也有别人说出口,兄长赵括似是想通了题意,忽然击节道:“妙哉,妙哉,小幺你是如何想到这么一题地,当真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随即他又补充道:“若是囚犯之言是真,则绞杀之,然话语中言明当施以斩刑,此为矛盾,自然是可无恙。若囚犯之言为假,则斩之,但此话既然是假,便不得施以斩刑,是故亦可无恙。此题甚妙,实在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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